卡捷琳尼夫卡，卢甘斯克州，乌克兰，2025年3月11日，02:09
这座地面部队前线基地里满是泛黄的灯光、堆成山的武器与四处奔走的士兵，空中的米-26直升机轰鸣作响。二十分钟前，手无寸铁的阿米娅独自一人从卢甘斯克郊区逃回这里。
三楼走廊末端的简报室内几乎没有任何光源，一台军用平板电脑和一盏台灯勉强照亮阿米娅和布罗尼斯拉夫上校的脸。
鬼火般的屏幕光芒让阿米娅的眼球发疼，但她仍然死死盯着屏幕，这也让她完全看不见其他东西。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布罗尼斯拉夫把平板电脑往前一推，他对阿米娅脸上的血迹看起来嗤之以鼻。
一张图片。显示的是一支武装车队。她用手指放大，第一辆车的后座上是米尔科夫。
看起来照片是在清晨拍摄的，出人意料的是照片带着文件描述——“拍摄地点”处写着罗斯托夫州。
行动确实出了大问题，那些突然跳出来的格鲁乌特工简直就是飞来横祸，没有他们，阿米娅绝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挨训。
“我知道是意外。”阿米娅声音小了下去。
“那好。” 布罗尼斯拉夫抬起头来，语气仍然保持平淡。他把鼠标慢慢移至桌面底端：“先看看这个录像。”
视频被点开时屏幕卡住了好几秒，阿米娅能听见电脑里面风扇振动的声音，桌面上的烟灰似乎也在随之颤动。
整个录像的音质和画质都十分糟糕，也没有水印。放了大约十八分钟，画面一直定格在高速公路上，其中右边的路牌写着“往顿河畔罗斯托夫”与“往谢普金”——拍的地方可能在罗斯托夫州的阿克赛区。
阿米娅脑海中的不安感一点点被困倦取代，但她不忘在心中埋怨布罗尼斯拉夫宁可浪费时间也不快进视频或拖动进度条。
又过了近乎凝固的两分钟，他突然按下暂停键。现在画面定格在四辆南行的黑色SUV快速驶过的样子。
“如你所见，米尔科夫和这些亲俄民兵待在一块。我不清楚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俘虏。” 布罗尼斯拉夫敲了敲屏幕。
“好吧，但是——”阿米娅不禁将右手握紧，指甲在手掌上留下红印。
“你好好看看他的’同伴’们到底带了些什么。”他敲下空格键的声音重了些。
视频继续播放。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车内后座上摆着一大摞欧元现金，两侧是四五支AK-12步枪和一把MPX冲锋枪。
布罗尼斯拉夫长叹一口气：“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后果吗，阿米娅？一个特种部队队员叛逃至亲俄罗斯恐怖组织，同时你的队友全死了。不止整个乌克兰，整个欧洲都会知道的。不论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你这个幸存者恐怕会被视作叛逃的相关人物。”
阿米娅咬咬牙，勉强开了口：“也许……也许我能让他本人来当面作解释……这肯定只是个意外。”
“你想错了，你觉得国内的媒体把所谓的实情广而告之后我们再让当事人到网上解释后就能够不了了之？只有反效果。”
布罗尼斯拉夫用平板电脑推到一边。“这仅仅会彻底毁了乌克兰的声誉。”
阿米娅默不做声。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太多，说法已经准备好：米尔科夫·卡齐米罗维奇·瓦西连科被俄罗斯间谍收买，与恐怖组织串通，背叛并杀害了其所在部队的所有队友。至少让那些传媒记者编成新闻稿后发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阿米娅迟疑了一会儿，抬起左手，抹去脸颊上的冷汗。。一年前她就在诸如《欧洲真理报》的媒体上看到过不少语言风格偏夸张的战事报道，印象中还都是同一个专栏记者写出来的，即使那些全部都被证实，她觉得这种文章还是只适合出现在Telegram上。面向大众的新闻媒体实际上不应刊登带有过度立场的东西，哪怕世界上没有一个媒体能永远保持中立。
布罗尼斯拉夫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她，停了一会，继续说：“现在你或许是唯一的证人。我知道这样的结果听起来不合理，可是事实与国家利益高过一切。阿米娅，你得适应新形势了。”
走出房间，阿米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靠在墙边，头脑一片空白。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可能性，把被俘虏说成叛逃更是前所未见的说辞。
现在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她必须要找到米尔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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