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区，新加坡，2026年7月8日，18:48
一台白色宝马M4轿车从路上飞驰而过。把正在路边睡觉的阿米娅和其它路人吓了一跳，差点从长椅上翻下去。路上所有人都不满地看向宝马消失的方向。倒时差是件难事，脑袋还是昏昏涨涨的，现在又是新加坡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
阿米娅椅子下面的黑色帆布包里有许多危险的玩意：一把HK433突击步枪，装着全息瞄准镜、枪口制动器、直角握把。一支格洛克17手枪，上了消声器。两枚M67手雷、120发步枪子弹、30发手枪子弹、小型防弹衣与战术护膝。
维克多双手拎着黑色帆布包，环视整条街。石上琳端着平板电脑操纵四轴飞行器。
石上琳放下平板电脑，抬起头：“有两个人。进去时悠着点，那儿是住宅区。”
那是意料之外的情况，藏身处里应该一共有四人。不管怎么样，现在一切还得按照原计划进行。
阿米娅和维克多瞟了她一眼，点点头。三人各提起包，朝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持有武器和弹药在这里是重罪，所以手上的东西必须尽可能看起来平常。阿米娅绝对不喜欢在一个充斥着严刑峻法的国度和当地司法体系作斗争，而且还有更加危险且令人发指的敌人要对付。
三个人都站在公寓正门前，道路上没有任何行人和车辆，铁门向内大敞着，门口没有保安，一辆深灰色特斯拉Model Y汽车停在门后的停车位。阿米娅从包里掏出格洛克17手枪，检查入口的两侧角落。
他们进入大门，入口在右边，里面走道上的LED灯亮着惨白色的光，潮湿的空气中飘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廉价清洁剂味。一楼只有一个电梯可以用，另一个没有通电。维克多双手拿着MP7A2冲锋枪，用脚推开门。三人把各自的包丢在地上，从中拿出主武器，换上战术装备。
石上琳敲下电梯上行键，门缓缓移开，阿米娅第一个进去。
“进去后看清楚人，不要误伤平民。”石上琳手中拿着黑内尔的MK556步枪，使用5.56×45mm北约弹。它没有光学瞄具，抑制器就相对显眼些。在狭窄的室内环境使用步枪作战有难度，但这是为了面对Niesmiertelni，那些人会不分场合地使用轻机枪或半自动霰弹枪。
面板上的数字跳到6，单调的轻音乐戛然而止。阿米娅举起HK433突击步枪，悄悄走出轿厢，石上琳与维克多紧随其后。
三人右边的第一扇门就是目标，公寓楼内唯一的住户。
门锁是指纹锁，但三人不管这个。维克多把将雷明顿870霰弹枪的枪口紧紧贴在锁上——三次惊天动地的枪声后，智能门锁与铝合金门把手都被撕裂了。
“准备。”
破了大洞的门无力地向内滑开，阿米娅拔掉一枚闪光弹的插销，丢进洞中，然后她一脚踹开慢悠悠的门板，冲了进去。房间内一个人推倒木桌，架起 Saiga-12K 霰弹枪，维克多从后面进来，同样对桌子打了一枪霰弹。弹丸穿过桌板，击穿枪手的身体。阿米娅低下身形，跑进左手边的客厅。
最后一个人抱着ARX-160步枪出现在起居室中，第二颗闪光弹滚进来，爆炸时让房间内的昏黄灯光黯然失色。
那个人没有中招，他藏在墙角后，只露出枪管射击。
“掩护我！”阿米娅不得已大喊一声。不知哪来的 M18 烟雾弹掉在地板上，白磷烟雾爆出，子弹到处乱飞。一枚流弹击碎落地窗，白烟外冒。楼下传来惊呼声，这是交火时不使用消声器的后果。
维克多抬不起头，阿米娅拔出格洛克手枪，朝烟雾一通乱打，给了他另一次开火的机会。
十几次枪响，十几颗步枪弹，打穿敌人的胸膛的同时削掉一大块墙体。他无力地放开ARX-160突击步枪，瘫坐在地上，拖着血迹，最后倒了下去。
不知何时站在维克多身边的石上琳此时抱着MK556突击步枪，死死盯着眼前的尸体，似乎想把弹匣清空。她得意地将枪口拿到嘴前，吹去枪管内徐徐上升的白色烟雾。
公寓再次回归寂静。据点内仅有的两人全死了，没留下可以审讯的活口，另外七八人下落不明，实在是有些糟糕。
搜索房间时，所有人的枪口对准公寓的四面八方，以防任何人跑出来偷袭。起居室、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和浴室，每个角落都被看过了，房子里没有端倪。装修还很新，沙发上的标签还没剪掉，甚至那台比窗户还大的索尼电视机的保护膜还糊在屏幕上。
Niesmiertelni的成员看来已经出发， 那么这个地方失去了意义，只好试试有没有东西被那些人忘在家里了，也许能提交一些证据给警方，然后重新上路，继续赶在袭击发生前找到那些人。
冰箱里空无一物，床垫上的被子和枕头不见了，通向阳台的落地窗碎成一地玻璃渣，地板上满是各式弹壳、碎木头、塑料残片和石灰碎屑。这间凌乱的公寓内一无所有。
起居室里的敌人大面积中弹，早已死去，他的口袋里滑出一部Pixel手机。阿米娅提起它，丢给维克多。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一部手机。能不能看出他们在搞什么鬼？”
维克多点了几下屏幕，然后白了一眼：“也是指纹解锁，不会再靠爆炸物解决——破解的话，我们不可能为这部手机等上几个星期。”
“是不是意味着线索没了？”
“只有这个的话，那太糟了，连个可以问话的活人都没有。”维克多将手机翻过来，看了看USB接口处，放入口袋，惘然若失的样子。
阿米娅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手上的步枪不知往哪放才好。石上琳将眼神躲开维克多，瞄了眼自己的枪，默默低下头去。
门外的楼梯间内传来轻松的脚步声，渐渐变响，声源越来越近，随即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
“——我操，班德那家伙，他又忘了把手机还给我呢……”
三人立即举起枪，瞄准门口。站在门前的女孩头披散发，穿着灰色冲锋衣和牛仔裤，头发黑得发亮，宝石般的绿色瞳孔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扫过布满弹孔的墙、一地狼藉的地板、血迹、还有房间内外两具中了枪的尸体——她瞬间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拔腿就跑。
维克多冲到走廊时，电梯门已经合上。他急忙跑回屋内，扔出绳降包，并丢给阿米娅和石上琳：“快，去阳台！”
落地窗的窗帘被风卷起，阿米娅知道该怎么做。
三条绳索扣上栏杆，阿米娅和维克多拿上锁扣，挂上绳索，跨上栏杆。石上琳在楼上掩护他们。楼底停着一台白色丰田埃尔法，电梯速度之快，以至于那个逃跑的女孩此时出现在一楼，她撞开玻璃门，径直冲向面包车。
——
“发生什么了，莫西莱尔？你看上去是一路跑下来的。”车内一个人探出身问道。
“出事了……不知是谁，有人找到我们了…卡洛斯和班德都死了！”这个被称作莫西莱尔的女孩语无伦次地朝车内喊道。她一抬头，面前的两人已经站在地上，举着武器准备开火。
“操他妈的，早知道不应该选这里的……别管那俩人了，快点上来！”莫西莱尔手脚并用地钻进车窗，阿米娅的子弹射了个空。
庭院出口旁边的围墙突然爆炸，可怕的声音引起一片惊呼声和尖叫声。随即丰田埃尔法立刻发动，碾烂散落在地上的砖块，开出庭院。石上琳在六楼继续倾泻子弹，但车子只是消失在外面道路的弯角处。
石上琳下到地面后，警车警报声开始逼近，红蓝相间的光芒照亮街道。三人一时不确定该往哪里走。
阿米娅耳机内传来喊话：“去乌节路，警方无线电提到有武装人员在聚集那里。”
那是乌瑟尔，她现在在一家恬静的咖啡馆内躺着，用小型笔记本电脑与耳机监视一切。她原本在法国海军突击队服役，现在是对外安全总局的特工。她最擅长对付Niesmiertelni，比大多数国家情报机构都好——在她亲自上场的时候。
他们从格兰奇路穿过去，路上是一片交通堵塞。乌节路上一片骚动，慌张的行人陆续跑过去，一个人绊倒在地，没有人在意。三人在人群中没有太张扬，毕竟他们就带着真枪实弹，这个时候和警察纠缠非常麻烦。
汽车的警报从四面八方传来，阿米娅紧靠着一辆出租车，架好枪，瞄准前方。维克多和石上琳跟在自己后面。
一辆四座皮卡从身后闯来，撞翻一辆奔驰轿车，冲上人行道，完全无视正在逃亡的人群——大片哀嚎和血迹染透街道。
皮卡绕过车群，停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车上跳下来三个武装分子，带着一挺M249轻机枪，另外两人带着TEC-9冲锋枪，一下车就猛开火。
“该死，他们有增援。”维克多不得不趴下去，以躲避突如其来的子弹。他的声音响到能让Niesmiertelni的人听见。“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才一拥而上？”
“我看见了，你们的目标上确有大当量爆炸物。不惜一切代价停掉它。”乌瑟尔的语气仍然悠闲。“交叉掩护射击，你们可以突围的。”
轻机枪的子弹在被当作掩体的汽车身上直作响，还有十几颗几乎是擦着头皮过去的。身旁的车门早被打成筛子。维克多对这样的回答没再说什么，仅仅是把精力放在眼前的威胁上。
“阿米娅，你来掩护我，最好把左边两人搞定。我会搞定轻机枪手。石上琳，你盯好身后。”维克多抬头看了一眼，又赶快埋下去。
“听我指令，三，二，一——”
慢了一步。阿米娅开火前，一个持着冲锋枪的敌人的子弹扫到她头上，她换个方向，从车底下开枪打死他。另一个人跑开，滑到最近的车下面。接着一通猛射，出租车的顶灯爆开，三四颗弹头弹在引擎盖上，轮胎发出泄气声。
阿米娅将枪从车头上伸出去，两发点射，打死那个躲在车下面的人。最后的人正在集中火力攻击维克多和石上琳的位置，阿米娅自己被发现前朝那边射空弹匣，却无济于事。
这些打出去的子弹帮了大忙，维克多利用这几秒的间隙，站起身，举起M870霰弹枪，瞄准轻机枪手的脑袋——
更远处，一颗7.62毫米步枪子弹快速穿过维克多右边的汽车油箱，他愣了半秒钟，然后躲下去，翻过另一侧的引擎盖，将霰弹枪枪口再次对准枪手。
那挺M249轻机枪的最后几发弹药射向夜空，这是它的主人死去时手仍在扳机上。石上琳经过时，仔细朝头部补了两枪。
所有人一路跑过去，每家空无一人的商场门口均盘旋着阴寒的空调风，警报声愈演愈烈。那辆丰田埃尔法就停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正中间处，附近被几十辆丢弃的轿车塞满，毫无缝隙。一把Mk 14战斗步枪架着，它在一辆深灰色雪佛兰SUV旁的混凝土护栏顶端。
阿米娅拔出空弹匣，拿出第二个弹匣，插进去，拉下枪栓。是之前的莫西莱尔。她还有两个帮手，分别端着Ultimax 100轻机枪与AK-12突击步枪，甚至装有GP-30榴弹发射器。
雪佛兰SUV打着远光灯，光芒盖住她藏在车门下的身影，手上死死握住Mk 14步枪。她马上调转枪口，维克多抓出MP7A2冲锋枪，尝试压制火力。
“把灯灭掉！”
石上琳将MK556突击步枪瞄准车灯，惨白的灯光消失一半，代价是轻机枪开始集火自己。她的“掩体”——一侧车身完全沉下去，几发子弹穿透车门飞过去，险些击中自己。
“给我火力掩护，我会解决他！“
维克多与石上琳知道该怎么做，两人硬着头皮朝混凝土墩射击。混凝土墩不断削下去，机枪手也躲下去。
阿米娅站起来，跃过引擎盖，往前面几米远的沃尔沃汽车奔去。讨厌的机枪声再次响起，子弹跟着自己脚步在地上开洞。
她靠住车身，找出手雷，拔掉插栓，朝雪佛兰轿车和只剩一半的混凝土墩丢去。Ultimax 100轻机枪和操纵它的机枪手彻底爆炸了。一团烟雾升起，产生的气浪和巨响也让莫西莱尔倒地，但她强行撑着起来，死命逃跑。
维克多又尝试瞄准她的腿部，不过冲锋枪准头不好。莫西莱尔就那样暂时消失了。
越往前，混乱越严重。马路上的汽车大多数都有了伤痕，人行道异常空旷，地上不时冒出几具行人的尸体。下一个路口，车辆堵塞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它们开着车灯，挨得很近，堪比一场大规模连环交通事故。
这里出了奇的寂静，弥漫着最压抑的气氛。阿米娅没找到一个人影，她注意到有两台车的后视镜之间系着一条细线，右边轿车的后视镜上绑着M67手榴弹。
阿米娅慢下来：“谁有钳子？有个绊雷，必须处理掉。”
“我在喀布尔也遇到过这种简易陷阱。塔利班喜欢用如此手段对付北约部队。”维克多叹了口气，找出钳子递过去。“小心点，拿好手榴弹。”
绊线断裂，M67手榴弹落在阿米娅手掌上。莫西莱尔突然出现在路中央，手举装上榴弹发射器的AK-12步枪。可想而知这是什么结果：榴弹飞向预想中他们的地方——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大团火焰盖过数辆汽车。冲击波推倒自己，烟尘迎面而来。
潮湿闷热的空气与热浪混在一起往脸上扑，自己的格洛克17手枪近在眼前。她的步枪不见了，钳子也不见了，身上的防弹衣背带断了，所有的备用弹匣掉了，还有刚刚找到的M67手榴弹仍在手心，没有爆炸。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些汽车警报器正在作响。身边几辆轿车残骸燃着大火。碎片散在周围。
维克多与石上琳同样不见了，他们应该在后面。
“该死的，快找到她！“维克多出现在身后，拿着MP7A2冲锋枪，另一只手扶着脑袋大喊道。
“够了。我们快点动起来，别让那家伙逃之夭夭。”
莫西莱尔又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放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白色的丰田埃尔法MPV，打着双跳灯。后侧左边车门开着，车内后座上摆着一只纸箱。
她爬进去，扒开纸箱，里面就是炸弹，看起来非常致命。当量完全可以炸毁一片街区。这个十字路口的地下有座两条线路交汇的地铁站，它不足以抵抗这样的冲击波——后果是周围的摩天大楼与商场随地铁站一起崩塌。
“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数十辆警车赶到，伴着瘆人的低沉喊话声。
这里的警察真是考虑周全，偏在这种时候出现。警员们下车开始接近现场，几声急促的枪声响起——是莫西莱尔，她就在车外，与警方爆发交火。
倒霉的还是自己，这台MPV也成了警察的攻击目标，维克多和石上琳立即加入如此冒险的行动：和执法部门直接交战。
阿米娅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顿了一下，根据经验，该剪掉最上面的线。还好她刚刚把钳子捡回来了。她又停了停，没有别的反应出现，除了外面的车群还在燃烧。
身上的T恤黏糊糊的，贴在背上，还好这是新车，没有更多令人晕头转向的气味。钳子对准第二根线。她的余光看见一名狙击手出现在对面办公楼的楼顶，打中冲在最前面的警察，一团血喷出来，掩护的两人被狙击枪声吸引。
阿米娅告诉自己狙击手并不存在，她要让自己专注于拆弹。她平稳地按顺序剪掉第二根线。还有一根线。她躲下去，尽量不碰到其他地方。
一颗12.7毫米子弹飞过来，从副驾驶座车门打进来，再从驾驶座车门穿出去。车子晃了几下，驾驶座车门飞了出去。
好在线没断。阿米娅爬到后座中间，警察依旧不罢休，这辆车也成了莫西莱尔的掩体。她不能被流弹打死，也不可以让炸弹误触启动——那样在场所有人都完了。
外面有急促的开枪声，可能是三方都相互在压制火力。又是一发12.7毫米子弹，打中车轮，阿米娅可以感到车子先被掀起，然后重重往右后方倾斜下去，阿米娅的脸差点碰上炸弹。她抬起头，那栋大放异彩的大楼楼顶上确实存在一个人影。
第三发重型子弹划过，直接打掉整块车顶，阿米娅被冲击力掀起，后背撞到车门，兜里的手枪掉在地板上。
狙击手压制着所有人，然而所有交战方都极为恋战，即使他们也感觉到狙击手的存在。更多警车从斯科茨路和帕特森路开过来，两架警用直升机从南边飞来。为什么警察的增援这个时候才赶过来？
石上琳的步枪打空了，她一边拔出手枪，一边往后撤退，狙击手差点打中她。
耳机中终于传来最亲切的声音：“我来了！再坚持半分钟。”
左侧商场的空中花园上，乌瑟尔端着一杆DSR-1狙击步枪，站在纷乱的露天咖啡厅旁。
那座超高层办公楼楼顶的狙击手在另一种枪声闪过后下坠——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消逝，什么都没有了。
警方很快回过神来，开始集火这台MPV。整辆车没法撑太久的，阿米娅瞥见仪表盘上油量表的指针在快速移动，绝对是有人打坏了油箱。她想到了手中的M67手雷，拔掉插销，将手雷从消失的前挡风玻璃处扔出去。
手雷摧毁了几辆警车，最后一根电线应声剪断，炸弹什么也没发生。拆弹成功了。
趁着警察们被手雷炸得人仰马翻时，石上琳冲上去，丢出一枚闪光弹，它在莫西莱尔脚下爆开。这回石上琳不再开枪，用枪托制服了尚被白光屏障笼罩的莫西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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